卡爾的困惑觀點
中國人用128項加稅對抗美國的“232措施”,而針對600億中國商品加稅的報復還沒有落地,中國人發誓說將采用對等和等額的報復。這邊特朗普也說:“(600億)只是個開始”。能聽懂電視上說啥的人,都擔心雙方不斷加碼的對抗措施。
美國產業工人,或將因“中美貿易戰”而再次品嘗失業的苦果
48歲的卡爾·博克斯(Kail Burks)頹廢地坐在白色塑料椅上,后者幾乎不能承受他270磅的體重。
“蠢貨”,卡爾咕噥著,“十足的蠢貨”。他還在費盡心思尋找合適的詞句,但覺得都不能形容內心的憤懣和恐懼交疊的情緒。作為未盡言辭的補充,他輕易地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。
“照這樣下去,特朗普早晚會害我們丟了工作。”他補充道,“主啊,請熄滅中國人的怒火吧”。他潦草地畫了個十字。
如果不是中國人,他不必從大湖對面的紐約州跑到加拿大的安大略省來。那些街區里的愛爾蘭后裔很多,能聊得來,現在下了班只能一個人喝啤酒。卡爾只是偶爾去酒吧,一般都在休息室喝。具體而言,如果不是通用汽車有了新訂單,李爾公司Lear Corporation Limited位于惠特比的這家工廠,去年就該關閉了。
看起來很美的401K計劃,并無能力為“卡爾”們的養老提供幫助
卡爾清楚得很,他的401K(退休計劃)里面沒有太多的錢,畢竟工作時間并不長,和廠里的那些“接近工會”的人士比起來,相差得太多。他永遠不想重復排隊領食品券的日子,和流浪漢、吸毒者和拖著好幾個孩子的單親母親一起排隊,這些人還都比他矮一頭,他站在隊伍里太突兀,太難為情了。
在2008年那次空前的災難面前,一切都不堪一擊:房子、草坪、妻子、廚房锃亮的廚具,還有一條名叫雪球的狗……他再次慶幸自己沒有要孩子。
成立于1997年的上汽通用汽車,今天很難將其明確定義“美國企業”
從銹帶到西海岸,再到五大湖區,通用汽車關閉了一系列工廠,取消了一系列訂單。李爾在湖區的座椅工廠,完全仰賴通用汽車過活,這是致命的錯誤。
后來,政府的錢來了。工廠重新開工。工會主席召集工人們說,上海要定制一批通風座椅,但價格太低,在湖區生產已經無利可圖。只有放到薪資更低的惠特比工廠生產,才有點賺頭。誰愿意去就舉手。如果留在湖區,每周工作兩天,“享受”更多的無薪假期。剛剛跟妻子離婚、放棄連續裝修了6年房子的卡爾,毫不猶豫地報名。對湖區南岸,他沒有一絲留戀,甚至為遠走加拿大感到一絲慰籍。
惠特比工廠比湖區南岸那些工廠大得多,訂單也多很多。雖然時薪降了一點,但起碼每周能開工4.5天,加班另外算錢。想到這里,卡爾就無比憎恨工會那幫吸血鬼,時薪抬那么高,比密西西比豐田工廠里高一倍,結果沒活干!
時間過得很快,來自中國的訂單與印第安納州通用奧沙瓦工廠的訂單簡直分庭抗禮。卡爾每周存一次錢,和周圍的“非洲裔美國兄弟”不同。他們通常在第二天傍晚就會花掉身邊所有的錢,然后乖乖滾回來上班。
令卡爾非常不安的是,李爾公司在亞洲的業務越來越紅火。2017年年初,聽說李爾打算在建立新的亞太總部和技術中心大樓。卡爾還以為得過幾年才會實施,沒想到夏天還沒來,上海那邊就已經挖坑奠基。
卡爾對中國人既愛又恨。碰到過街頭調查,問哪個國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,卡爾在問卷上毫不猶豫地選了中國。當工作機會源源不斷地流向太平洋西岸,華盛頓無法讓老百姓過上體面的生活,怎么還能自夸自己最強大?
聽說上海那邊的工廠,要生產“智能座椅”。除了老客戶通用,李爾還在中國兜到一大票生意。卡爾知道,這些工作機會都跟他沒有關系,但又息息相關。如果中國人改向上海或者南京的李爾工廠下訂單,卡爾就可能再次丟掉工作;作為補償,他每年只能領3周半的薪水——這還是工會頭頭們一再夸耀的談判成績。
一聽到公司高層在中國那邊大談“本土化”、“輻射亞洲”,卡爾就心驚肉跳,吃不好睡不好,連體重都減了。
美國總統特朗普4日再發推文,否認與中國處與“貿易戰”狀態
2016年大選,卡爾投了特朗普的票。貿易保護是民主黨的拿手好戲,無論和中國人打什么樣的貿易戰,李爾公司都是犧牲品。身邊的弟兄們都投希拉里那婆子,理由是工會號召投她。卡爾明白,他必須在撒謊精和自大狂之間,選一個看上去不那么爛的。沒想到這才一年多,特朗普就發動了和中國人的貿易戰。
對李爾公司這種兩邊都有工廠、兩邊都有貿易和投資往來的公司來說,必然是天然的靶子和炮灰。卡爾覺得,自己的祖國正在同中國人進行一場貨真價實的戰爭。無論勝敗,自己的工作多半要完蛋了。
中國政府4日宣布,擬對原產于美國的汽車、化工品等14類106項商品加征25%的關稅
從來不看新聞的卡爾,每天都要蹲在休息室,看掛在墻上的那臺液晶電視,這玩意兒自然也是中國人造的。他急切地想了解,中國人的報復清單中,是否包含汽車產品和零配件。中國人真體貼,在美東時間4月1日(愚人節)這一天發布了清單。清一色的農產品,沒有通用或者李爾、沒有孟山都,也沒有波音。卡爾以前從沒有想到,這些天自己和老板、工會頭頭好像都站在一個戰壕里,等著中國人的怒火從幾千英里外砸過來。
事情沒有完。中國人用128項加稅對抗美國的“232措施”,而針對600億中國商品加稅的報復還沒有落地,中國人發誓說將采用對等和等額的報復。這邊特朗普也說:“(600億)只是個開始”。能聽懂電視上說啥的人,都擔心雙方不斷加碼的對抗措施。所有戰爭都是這么打起來的,最后兩邊都聲稱自己不想打。
戰爭升級以后,李爾公司早晚卷入,就像它的客戶通用汽車和福特汽車一樣,都是掛了號的企業。他不關心中國那邊會有多少人失業,“殺死”對方再多的人也沒用,自己的位置不保才是天大的事。但什么時候卷入,李爾公司在上海和其他中國城市的工廠和工人,到底算哪頭的?會被特朗普列入“槍決名單”,還是被中國人勒令卷起鋪蓋?這些問題太深奧,遠不是卡爾這種社區大學畢業生能夠理解的。
“我們在打一場糊涂仗”。卡爾無法預測自己的薪水還能發多久,但他隱隱感覺情況不妙,他只希望兩邊都有明白人,差不多得了,沒必要和生意伙伴殺個血流成河。
卡爾當然想不明白,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,非要跟中國人掐個你死我活。他永遠也鬧不清,是工會要的薪資太高,導致工友們丟了工作;還是中國人狡猾地偷走了這些崗位。“太特么偽善了”,卡爾今天第N次自言自語。他斜了一眼對著電視睡著了的工友,一回手,準確地將癟了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。
小編:帆妮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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